父亲是后来才学会唱那首歌的。
有一阵子,我发现他的嘴里咿咿呀呀的,曲调时而悠扬时而温婉,有时眼角也会湿润。
印象中父亲是从来不唱歌的。母亲曾说父亲是个公鸭嗓,唱歌太难听。可我仔细听了父亲的哼唱,反倒觉得其中有种摄人心魄的东西。
那年我10岁。
我高考时,父亲送给我一盘单曲光碟,并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村里有个后生,好不容易赶上了恢复高考,可偏偏厄运当头,父母扛重活时意外双亡。手捧大学录取通知书,看着家里破败的样子,他跪在父母灵前失声痛哭,是乡亲们你一元他两元把他送进了大学。从起点出发又回到起点,毕业后,他在村里当了一名小学老师,还娶了个农家女。他说,脚踏那方土,才会根下扎。
听得出,那后生就是父亲。
学成毕业,我把签约一家大公司的喜讯告诉父亲时,他木着一张脸,顾左右而言他:“当年咱村住着一营的八路军,乡亲们勒紧裤腰带也要让子弟兵有饭吃、有衣穿,好攒足了劲打鬼子。”
我心想,这哪儿跟哪儿呀?父亲又嘱咐我好好听听那张光碟,便不再言语。
我离城回村,成为一名大学生村官,加入到了扶贫攻坚的行列。
心血和汗水浸润在那片土地上,我感觉也像父亲一样,脚下长了根。
“啊,父老乡亲,啊,父老乡亲,树高千尺也忘不了根……”彩铃响起时,我正筹办脱贫摘帽大会,不用看也知道是父亲打来的,那铃声里藏着我和父亲的心灵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