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好书法,各种字体都练过,可惜都二五眼,别说造诣,连入门也谈不上。但有一项却挺令我自豪了很多年——板书,就是写粉笔字。
我至今不知道板书属于硬笔还是软笔,似乎哪个都不是。古代的书法家不用提,即便是当今的书法家也没有听说谁练过板书。严格说来,板书是教师的专利。一名教师,只要站到讲台上就不能离开板书,否则,这堂课是无论如何也讲不下去的。
我读小学时,有个老师板书特别漂亮,那根普普通通的粉笔在他的手中简直就是魔法棍,无论汉字还是洋码(家乡对阿拉伯数字字母、拉丁数字字母的总称),都写得美轮美奂,令人赞叹不已。最让人叹服的是,写那么一大黑板字,别的老师累得气喘吁吁,他却轻松自如和闹着玩一样。他还有一个绝招是左右开弓,两只手都能写。
这样的老师自然就成了我的偶像,他在黑板上写字,我就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两只手,看他怎样握笔运笔。粉笔握法很特别,与其它握笔姿势截然不同。看的时间长了,我的手就痒痒,有了试一试的冲动,发愁的是机会不多。过去,老师的粉笔学生是不能随便用的。老师每个月只有7角5分钱的办公费,粉笔就包括在内。学生只有一个用粉笔的机会,就是到黑板上背写生字或演算算术题。于是,每到此时,我就争先恐后地举手。
这其实是个冒险行动。你不知道老师提什么字和出什么算术题,如果背写或演算不出来挺丢人的,所以举手的学生并不多。老师见我积极举手很高兴,几乎每次都让我上去。其实我会写会算的也不多,只是想争取个板书机会而已。所以,老师多次表示:你的答案不咋地,板书倒不错,很有潜力。
我不在乎写对几个生字算对几道题,非常在乎老师对我板书的肯定,写一手好板书成为那个年龄段的我最高的追求。周六日给猪拔草,我会捡个黄土块在青石板上写几个字;假期参加生产队劳动,我会折下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几下;有时帮妈妈烧火做饭,我也会用黑木炭在灶台上瞎划一气,为这挨过妈妈不少骂。
还别说,就凭这份执着,我的板书造诣精进了不少,在十里八乡有了一号。村里写黑板报搞宣传,我是头号种子选手。我每出一期黑板报,跟前必定有一大群人围观,赞叹声不绝于耳。有一年村里要找一位代课老师,20多个人报名,最后选中了我。落选的人不服气,找领导告状,说我不好好劳动光练写字了。领导说这是选老师不是选劳动模范,板书好是个很大优势。你们的板书比蜘蛛爬强不了多少,怎么能教学生?
1978年3月,我来保定读书的头天下午,村里的领导让我再出一期黑板报。我自然不会推辞,考虑到以后再写板书的机会微乎其微,就倾其平时所学,写了我最满意的一次板书。后来听朋友说,村小学老师多次领学生来这块黑板报前观摩练习,居然戏称其为“多宝塔习字帖”。(顾俊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