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有一个朴素的名字:栗树漕村。它位于太行山东麓,阜平县东南部,因种植板栗树的河谷而得名。这名字里包含了两层意思,一是盛产板栗树,二是地形为“漕”。查阅字典得知,漕,从水,从曹,“水”指“水运”,“曹”意为“粮草”,我理解为“河谷”。
这正与家乡的地形相符。村子的东西两侧是绵延的高山,中间有一条依傍地势高低自西南向东北方向常年流淌的小河。山,属于太行山的分支,高耸陡峭;水,多为清澈的山泉,从山里汩汩流淌而出,像大地的血液,滋养了河两岸的生灵,也包括这里的乡民。
他们沿河而居,开凿出土地,种植庄稼,有玉米、小麦、红薯、高粱、豆子、花生等粮食作物,还有白菜、萝卜、土豆、豆角、茄子、黄瓜、南瓜、丝瓜、西葫、辣椒等蔬菜,并栽培有板栗、核桃、花椒、柿子、枣树、苹果、梨、桃等果树。
在半山腰、河两岸、房前屋后的空阔地带,人们开垦土地,春天时撒上种子,就有了一年的口粮。尽管可供种植的土地面积有限,他们总是想方设法在每一处空当种上各种作物。记忆里,早春时节,田野里、垄沟旁、埝阶子的石缝里窜出一拨拨的葱,绿汪汪的,长势喜人。埝是用土筑成的小堤或副堤,由于家乡的山区地势特点,不像平原那样有大面积的平坦田地,只能随着地势高低修成大小不一的小块田地,并在高低相邻的田地之间构筑工事,以防水土流失。人们就地取材,多用石砌墙,称之为埝阶子。
在埝阶子的石缝里生生长出鲜活旺盛的食材,除了感叹生命的顽强,我更深深叹服乡民们的勤劳和智慧。在商品经济不发达的年代这里也不乏各种美食,锅贴饼子、年糕、腊八粥、粽子、杂烩菜等,裹挟着家乡元素一起沉淀在我的记忆里。岁月积淀,不惑之年的我对家乡的人和物越发敬畏且热爱。
村庄西面有座名叫荷花尖的大山,我小时候曾随爷爷爬上去猎鹰。这座山高大险峻,峰顶的悬崖峭壁之上有巨石如花瓣一样向空中伸展,状如手托莲花,故名。山上除了生长板栗树、槐树、酸枣、荆条等经济树木,还长有黑柴、野蒲公英等药材。山中还生活着野兔、山猪、野鸡、黄鼬等动物,在高高的山顶上有时可见雄鹰展翅盘旋,据说还住过大蛇,曾吸引不少人爬上去探险。在当地流传着许多相关的美丽传说,也曾由于林木过度开发,山水历经创伤而在风中呜咽,后来,人们终于明白了“行于所当行,止于不可不止”的道理,如今再回乡里,青山还锦绣,清气满人间。
我在梦里无数次看到家乡人熟悉的笑脸,吃到香喷喷的家乡饭,听到热乎乎的家乡话。走在家乡的土地上,眼望美丽的风景,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就像游子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就像鱼儿回到了大海。有作家说,故乡那片土地上生活或埋葬着你的亲人。是啊,故乡之于我,是永远难以割舍的圣地。
在我的家乡栗树漕村,现在或曾经,居住着我的父母、兄弟姐妹以及爷爷奶奶、叔伯大爷和乡亲们。他们都是大山的子民,有着大山赋予的性格,敦厚,朴实,倔强。男人们大都筋骨硬朗,皮糙肉厚,女人们没有一点娇气,扛镰种地,风里雨里不在话下。他们的心里有着火一样的热情,那是对生活和生命的美好追求。
在生产和劳动之余,他们用心经营着生活,用一句时髦的话说就是“创造着生活的仪式感”。当地流行一种叫做“玩意儿”的娱乐活动,每年刚进腊月,乡亲们就开始热火朝天地为此准备,到了正月里正式开演。我们村也有唱小戏、跑旱船、跳舞唱歌之类的年事活动,印象最深的是一项特别的年事活动——武会子。爷爷当年曾是武会子的总教头,是十里八乡的名人。在他那个大院子里,我经常和小伙伴们一起看大人们练习功夫,刀枪剑戟,辗转腾挪,阵法出神入化,就像电影镜头一样。爷爷长须飘飘,慈眉善目,但教武之时威武凛冽,把绝技传给那些热爱武艺的后生们,一到正月就受邀在各村巡演,乡亲们看得热血涌动。武会子年代久远,是几代人挥之不去也不该丢失的乡愁,是家乡的一个重要民俗,它所蕴育的精神和文化内涵曾深深滋养着家乡人,也有待进一步挖掘和传承。
家乡的历史上赫然记载着栗树漕阻击战,那是发生在抗日战争时期,日军“扫荡”之时。为反击日寇,掩护村民安全转移,18名中国人民抗日军政大学第二分校的年轻学生英勇牺牲,葬在上白岔村。十八烈士墓距离我家不过一公里,每逢清明时节,村里的小学就组织全校师生列队前往,扫墓、瞻仰、追思。这里是英雄长眠的地方,爱国主义民族精神像种子一样深埋在家乡人的心里。
身在青山绿水间,建设品质新生活。如今的家乡人民,正乘着时代的东风,满怀信心地奋斗在路上。
幸福生活,未来可期,我为家乡加油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