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扇门,东西呼应,距离不过五六米。两扇门之间,南面是电梯,北面是步梯,上楼和下楼的步梯栏杆拐弯处,一个长方纸箱里整齐地斜倚几十棵葱。葱是刚打开的一捆儿,秆儿白叶儿绿,优质新鲜,仿佛才从肥沃的地里拔出来。
黄昏,我走出电梯,从纸箱里拿出一棵葱,开了西面的门进屋。炝锅时,葱花的清香愉悦着嗅觉,弥漫了厨房。
“箱子里的新葱是你买的吗?”晚餐时,我问爱人。以前,他网购过几次山东大葱。
“对门大哥大姐买的。”
咀嚼着饭菜香,对门小珍珠、小贝壳的嬉闹声隐约入耳,我们微笑聆听,仿佛欣赏着美好的天籁。
十余年前,我们和大哥大姐两家人刚搬进相对的门里,彼此陌生,两扇门间不放葱。两家的葱,放在各自阴面的阳台上。我和爱人工作忙,偶尔断葱少佐料的事在所难免。有时候主食做好,菜也切成,跑到阳台上才发现没有了葱。万事俱备,只欠一棵葱。懒得跑下楼去商店买,于是敲开对面那扇门,神情尴尬地讨要一棵葱。大姐笑眯眯迎我进去,快步到阳台取出几棵葱,塞到我手里。那时候,大哥还在外地工作,没工作的大姐把家操持得井井有条,把儿女教育得彬彬有礼。
初成近邻的几年,大哥大姐家喜事不断,儿子结婚,孙子贝壳和孙女珍珠先后出世。对面门内每次添人进口,我们都跟着欢欣庆祝。每年深秋,会生活的大姐,都率先买回一捆过冬吃的葱,我们知道了,便也效仿。也不知哪一年,两家的葱都不再进门,两扇门之间,上楼下楼的步梯栏杆拐弯处,多出两个放葱的纸箱。
儿子媳妇上班都忙,大姐一人看护两个孩子,再加上做饭,忙碌不堪。我们在家时,喜欢把稚嫩的小贝壳、小珍珠迎进屋里,翻出家里的糖果点心,看他们吃,陪他们玩儿。偶尔出门,不忘给贝壳和珍珠带回点儿可吃的特产。我们在外出的路上,别的邻居突然打来电话——和我们同楼居住的公公在楼下被三轮车撞倒。我赶紧拨通对门大姐的电话,请她下楼看看。大姐领着贝壳抱着珍珠迅速下楼,详细问询察看,确认公公没受伤打回电话,我们才放心。
清晨收拾房间,我把装满垃圾的袋子放到门外,上班出门时,垃圾袋子不翼而飞,原来已被大姐的儿媳带下楼。此后见对面那扇门外有垃圾袋子,我也悄悄地拎下楼。
两扇门间地方儿不大,两个纸箱占去不少。有一天我在门外收拾,见两个箱子里余下的葱已不多,干脆合二为一,把葱放到略好的纸箱里,将另一个纸箱扔掉。从此,两家共享一箱葱。葱快吃完时,再续上一捆。续葱的,有时是东门内的人,有时是西门内的人。
一年前,对门大哥退休回来,正逢公公身体不好。大哥说:“我退休在家也没什么事儿,老人有情况我随时可以帮忙。”我们去上班,公公在楼下散步时摔倒,一楼的女邻居发现后搀扶不动,赶紧上楼喊对门大哥。大哥赶紧跑下楼,小心翼翼把公公扶起来搀回家里。
年轻时当过兵的对门大哥,不仅身体结实,人也勤快讲究,将两扇门间箱子内的葱,收拾得整齐又干净。
两扇门,一箱葱,既象征着凡俗的烟火气息,又见证着暖心的邻里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