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小长假,我挤出了一天时间,要回到那个离开了三个月的家。我在微信里给父母留了言,可是久久不见回音。第二天终于看到父亲回复我:“到汽修厂检测一下胎压和机油,这是上高速前必须做的事情,要养成好习惯。”我刚要回复,收到开会通知,开完会,就开始码字。忙过这一段时间,我打开手机,看到父亲又在嘱咐我:“检查胎压,检查机油,检查轮胎上有没有异物。”
饭点前我赶回家,父亲满头大汗,正准备包饺子,看到我后高兴地停下手中的活儿:“儿子,我给你妈包韭菜鸡蛋虾皮的饺子,给咱俩包茴香猪肉的饺子。你看这茴香多嫩!”他边说边举起菜,“这韭菜,我逛了一个市场才买到的。”我想象不出来,买一把韭菜逛整个市场的概念。坐在沙发上,正在安静地嗑着瓜子的母亲向我招手,我走过去,她拉着我的手说:“你看咱家阳台有啥变化?”我一眼就看出了变化:原先的纱帘年久失修,参差不齐,像个不注重着装的人士;如今的窗帘换成白底碎花的纱帘,虽然透光,但有一种朦胧美。我正沉浸在美好的遐想中,母亲又说:“20米长的纱帘,底边都是我一针一线缝出来的。”我大吃一惊,这得耗费多少时间?母亲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说:“我用了三天时间呢。趁你爸睡午觉时,我自己蹬着梯子挂上去的。”见母亲为家庭立下大功,父亲就“拆台”:“儿子,你过来。”父亲拉着我进了主卧,指着母亲堆着一摞书的窗台角落说,“看你妈弄的,她都不收拾,我故意不给她收拾,我也不敢给她收拾,看她留到什么时候……”
三个月没见我,这两个人都有告不完的状、邀不完的功。一会儿,母亲出门取快递,推开家门的一瞬间,韭菜馅饺子正好煮熟出锅。我陪母亲坐在沙发上吃着鲜香的韭菜馅饺子,父亲在厨房继续包我们爷俩吃的茴香猪肉馅饺子。母亲一边吃,我一边看着母亲,她的头上有几根白发,我伸手去拔,但母亲没有丝毫配合的意思,脑袋晃来晃去,仿佛岁月的钟摆。“别拔了。”母亲终于正式做出回应,明令禁止这一行为,“白头发也是头发,你要是给我拔光了,我也得跟你爸似的,一闪一闪亮晶晶。”我的手停在母亲的头顶,轻轻地摩挲着,将几根好不容易挑出来的白发藏起来。想必母亲小的时候,也是被姥姥这样摩挲过吧。
母亲吃了韭菜馅饺子,又嗑起瓜子,厨房里传出父亲乒乒乓乓的锅碗瓢盆声……我和父母不只有空间距离、时间距离,表述方式也有距离,我忽然想到,我安静地听他们“拆台”,听他们邀功,就是在享受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