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米饭,小时候印象最深的一幕就是:街头二人偶遇,其中一人问:“哎!听说二子盖房你去助工了,饭食怎么样?”另一人红光满面,不无炫耀地说:“大米干饭熬肉菜呗!还能差?”
因为我老家在北方的农村,平时难得见到大米,除非有人家办事请客才吃得上。我们村的传统是,无论谁家办红白事,乡亲们都要去随个礼,礼金倒不用太多,三五毛而已。若是随礼的人赴了席,那就算清了。若是只随礼没赴席,礼单上就要标明,这是没赴席的,灶上就要给人家留出一份饭菜,这叫外龛。干练的总管都要先计算外龛,哪怕待客的菜薄一点也要先紧着外龛,因为这是脸面上的事。
我小时候最盼的就是端外龛的。村上无论谁家办了事,总是眼巴巴地问娘:“咱家随礼了吗?”若得到肯定的答复就满心欢喜地在家等着,谁叫都不出去。
外龛一般包括三样,一小盘凉菜,一大碗烩菜,一大碗米饭。因为端外龛的走街串巷,大庭广众下招摇过市,因此,每一家的盘子碗子都很实惠。米饭是两碗一扣冒着尖的,烩菜是一大碗干粉豆腐肉,至于凉菜则是一小碟黄豆粉条。若办事的家底殷实,那米饭就是一碗纯白米,烩菜里面除了豆腐丸子、豆腐泡子,还要放上两个肉丸子。若是条件差点那就没有办法了,米饭里往往要掺上一半小米,烩菜里只有豆腐。外龛一般要下午才送来,尽管在煎熬中等待了半日,也不敢一个人吃完,还要剩下一些给下午放学的姐姐们尝尝。毕竟,这样的奢侈品不是天天都有的。
那时候小米也并不充裕,有一年队上种了50亩秫米,俗称多穗高粱,到了秋天家家户户除分到一袋高粱外还分到了几捆青秫秸。原来秫米秸含糖量高,可以当甘蔗吃,于是大家都在院子里挖了沟,将秫米秸埋上,第二年春天再刨出来,青绿的秸秆上就裹满了白霜,吃起来果然甘甜爽口,成了孩子们最喜欢的零食。只是秫米焖饭更不好吃,而穗子又小又卷,刨不了笤帚,后来队里就不再种了。
而今,超市里各种米都有得卖,令人眼花缭乱。从养生的角度来说,大米远不如小米受人青睐。想吃肉天天都可以吃,前提是不怕得三高,下一次馆子,叫上一桌山珍海味也不再是奢望。只不过,我们偶尔还会怀念小时候吃过的大米干饭熬肉菜,怀念村人说起这道饭食的时候那一脸的满足与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