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古城最长的街是南大街,当年这条街上大店名号遍布,有福兰斋、桂林斋、真素斋、一品香等糕点铺,有庆兴裕、全顺和、涌源号等酱园,有庆丰义布庄、涌隆油漆店、东德记茶庄、万宝堂药店、荣记化妆品店、清新池澡堂,还有大丰、永安自行车行和二十九军办的保定最大的官办汽车行,有名牌孟字剪刀、王三能菜刀,还有一条龙的包子、恩玉轩的牛肉罩饼、大南门的红豆腐罩火烧和六国饭店等。但最热闹最红火的还要数安祥胡同口南北一段,因为这里是全保定铁匠作坊和铁器铺集中的地方。
这里整天炉火熊熊,火花飞溅,大锤小锤叮当震响,不绝于耳,铁器淬火,水中吱吱作响,并升腾起股股烟气。铺子前更是摆满了打造好的刀、剪、锄、镰等,各种铁器一应俱全。虽说西大街也有庆裕泰、万昌泰、义盛含、德义成、福泰成等八九家铁匠铺,但比起南大街来还是略逊一筹,因为在这里不仅铁匠铺密集,聚集着保定最好的铁匠,还是铁匠铺形成最有历史渊源的地方。
我国对铁的发现和利用比起黄金和铜来要晚得多。人类最早发现的铁是从天空落下来的陨石,其中含铁的成分较高,是铁和镍、钴的混合物。在融化铁矿石的方法尚未问世且不可能大量获得生铁的时候,铁一直被视为一种带有神秘性的最珍贵的金属。我国最早人工对铁的冶炼是在春秋战国时期出现的,它的发现和大规模使用是人类发展史上的光辉里程碑,把人类从石器时代、铜器时代带到了铁器时代,推动了人类文明的发展。在这一历史过程中,铁匠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铁匠在老保定还有一个更直接的名字叫“打铁的”,表面看这铁匠就是用锤子把铁条、铁块敲打成各种器具,实际上这个“打”字中包含着深奥的科学道理。因为古代没有高炉技术,没有办法把铁融化成铁水除去杂质,但经过加热锻打这个过程,可以使铁内的杂质最大限度地减少,并且锻打的时间越长铁内的杂质就越少,铁器的质量就越高,所以说保定这个叫法更具有科学含量。中国古代冶铁较早,农耕时代打铁这个行当曾经是乡村八大匠人之一。保定的铁匠在村头或在镇上基本都有一个自己的店铺,人们称之为铁匠铺或铁匠炉。
铁匠铺说是店铺,实际上就是一间破房子,屋子正中放个大火炉,即烘炉。炉边架一个风箱,风箱一拉,炉膛内火苗直蹿。铁匠铺一般有两个人或三个人,即掌钳的老铁匠和抡大锤的两个徒弟。这三个人还分为“上手”(师父)和“下手”(徒弟)。直到现在人们还常常客气地说“我给你打下手”,就是指当助手的意思。
老铁匠是上手,他把握着烘炉内的火候,只要看到铁棍或铁块烧成了橘黄色,左手便会迅速地用铁钳把火红的锻件夹出,放到铁砧子上,右手中的小铁锤在上面轻轻一点,站在铁砧两旁的下手就会抡起大锤在他的小铁锤引导下“趁热打铁”。老铁匠左手握铁钳翻动铁料,右手握小锤一边用特定的击打暗号指挥徒弟锻打,一边用小锤修改关键部位。
在老铁匠的手中,那坚硬的铁棍或铁块顿时变得非常温顺、柔软,可随意成方、成圆、拉长、锤扁、打尖,并根据需要在有节奏的锻打声中变成另外各种不同的铁器成品——有与传统生产方式相配套的农具犁、耙、锄、镐、镰等,也有部分生活用品菜刀、锅铲、刨刀、剪刀等,此外还有门环、泡钉、门插等等。
铁匠是农耕时代的老行当,农业生产和家庭使用的金属器具都是由他们来完成的。社会一旦进入工业社会,讲究机械化的先进生产方式,人们都喜欢到市场上买铁器,既方便又便宜,落后的手工打铁的铁匠铺自然就难以为继了。虽然这是社会发展的趋势,但也不尽然。保定西部山区山高坡陡,有些地方农用机械施展不开,所以手工农具比平原地区更有用武之地。听说现在有个铁匠铺,不时有人去买犁、锹、镰刀、铁锨、斧头之类的农具,城里人有时也找他们打些自己需要的东西。这个行当尽管已经岌岌可危,渐行渐远,但他们出于一种传统的偏爱,依然坚持着。还有个景区为旅客准备了许多马匹,为了给马钉掌,打造马蹄铁的铁匠铺炉火依然熊熊燃烧着,让人们重温人类农耕时代的记忆,使去到那里的人们受到了某种莫名的启示,那落在心里的火花悄然告诉人们,“有用”是一切事物存在的根据,生产生活是这样,社会发展也是这样,老百姓用得着,才能够具有长久旺盛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