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时代的我夏天是不穿鞋的,也不只是我,村里的小伙伴们都打光脚。光脚的理由很多,最重要的一条应该是当年家里穷,做一双鞋得几天时间,买一双鞋也挺贵。孩子们一般不下地,多半时间是在玩耍,所以还是光着脚合算。
村里有句民谚:“荆子花开大地暖,亮亮咱的铁脚板。”意思是山上的荆子花一开,天气暖和了,可以光脚走路了。光脚到何时才穿鞋?一般是到秋分。“白露早寒露迟,秋分种麦正当时。”这本是一句农谚,但小伙伴们却把它改成了“秋分穿鞋正当时”,这就是说,我们不光夏天不穿鞋,还包括半个秋天,村里人称这段时间为“光脚季”。
我比小伙伴们光脚的时间略早。他们不理解,说我破坏光脚的规矩。其实我有我的原因。那年荆子花还没开时,村里来了个修雨伞的手艺人,他和村民聊天时说了一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恰巧被我听到了。我不懂其含义,只从字面上理解,心想这光脚的人真厉害,竟然不把穿鞋的人放在眼里,有英雄气概,自己要向英雄学习,于是就早早地光了脚。有一年春寒,过了清明节后天还冷地还凉,我光了两天脚后就拉起了肚子。上学后通过看书才知晓,原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是没有后顾之忧、无所顾忌的意思。
从荆子花开到秋分将近百十来天,在这个“光脚季”里,我尽情地享受着光脚的惬意。山里的路铺满了石子,石子有大有小有圆有尖,都市人根本想象不到光着脚怎么在上面行走,可我们一群小伙伴却能在路上健步如飞。我小时候淘气,经常边走路边把路上拳头大小的石块踢出去好几丈远。有时候光顾低头踢石块而不看前方,石块常常把对面来的人砸伤。有一次,石块飞到一个女孩头上,砸出一个血窟窿。女孩家长不依不饶,找到我家,妈妈给了人家50块钱的医药费。50块,在那个年代可是一笔巨款呀!气得妈妈说:“再踢石块,就用菜刀把你的脚剁下来!”很多年后看足球赛,中国队老出不了线,我心里很着急,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连个轻飘飘的足球都踢不到门里去。若前推20年,我一定要上足球场,叫对方尝尝咱的脚下功夫。
不单光脚走路,我还光脚上山打柴拔草,一个“光脚季”结束,两只脚晒得黑乎乎的,村民们戏称为“乌鸦脚”,脚底一层厚厚的老茧。
后来上了学,老师不允许光脚,说那样不文明。刚开始我接受不了,穿着鞋觉得自己就是“套中人”,上课时总偷偷地把鞋脱掉。而下课后往往忘了穿鞋,光着脚就跑到教室外面玩去了,为这挨过老师不少批评,两年后才养成了穿鞋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