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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志虎|二月兰

来源: 长城网  作者:赵志虎
2024-03-28 17:4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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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的坟上长出了一棵二月兰。

  在乍暖还寒的四月,风还有点凉,但二月兰依然开花了。紫红色的花朵,陪衬着一汪绿叶,很瘦弱,迎着风抖动着,尽管刚刚过了一百天,它就应时开放。我想,那是父亲的意思吧,他在给我们表达着什么。

  父亲走了,走在2023年最后一天。走得那么仓促,那么让人措手不及,让我至今依然不愿意相信,心底总有个声音告诉我,这都是假象,父亲还在。无数次在梦中见到父亲,梦里的父亲没有了病痛,身体硬朗,虽然不曾开口说话,但我依然从他的眼神里感受到了那熟悉的温暖。我很想念我的父亲,特别是每次跪在他的坟前,眼泪总是忍不住簌簌落下来。

  童年,我和所有孩子一样,把父亲当作偶像,尽管他很少回家。在我记忆中,只有在县里召开公捕大会上才会见到他。他高高地站在主席台上,宣布逮捕命令,然后那些公安叔叔们就开始捆绑犯人。那时的我总是怯生生的,只能仰望我的父亲,甚至连招呼也不敢打。只是每次父亲干完工作,会特意换了便装绕到我们学校,带上我去吃饭,那时候,小笼包很好吃,炒饼也很好吃,但也很奢侈,是我平时不敢奢求的美食。但父亲来了,我就能放心大胆地敞开了吃,父亲总是看着我吃完,然后给我要上一碗飘着油花的鸡蛋汤,看着我心满意足地吃饱喝足,然后再把我送到学校。那时候,我总是很自豪,在同学们羡慕的眼光中,目送父亲离去,心里充满了不舍。

  我家在农村,家里有两亩多地。父亲不在家,地里的活儿永远是我和母亲俩在鼓捣。那时,大哥在外地上学,弟弟还小,我是主要劳动力。记得上初中的时候,每天放了学我得急匆匆回家,去地里接母亲,割麦、打场、锄草、打药、刨红薯等等,地里的活儿我基本上都干过。在农忙时节,父亲会请几天假回来,他在家的时候,我和母亲可以松口气,父亲换上旧衣服,像所有庄稼人一样,抽着旱烟,满身是土,风尘仆仆的,恨不得在家这几天把所有的活儿都干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父亲是和蔼可亲的,与穿着警服的时候,判若两人。

  父亲最辉煌的时候,是他带队破获了震惊中外的“敦煌元宝”金币案,为国家挽回了不可估量的损失,因此也受到当时国务院副总理姚依林的接见。但细心的我,发现报纸上的父亲袖口上的毛衣开线了,还露出了线头。不过好在父亲一脸的微笑,遮盖了这个尴尬。父亲办起案子来心细如发,在生活上却是如此的潦草,如此“不拘小节”。

  后来我长大了。我们哥仨都很争气,都有了稳定的工作,父亲也退休了。退休后的父亲,很豁达,很开朗,和母亲一块收拾菜园子,去山上打柴,摘花椒,采茶叶,在用黄土抹成的灶台上做饭。每次走的时候,后备箱总是给装得满满当当的,满满的都是爱。

  发现父亲老了,似乎是一瞬间的事情。多年的操劳,加上年轻时抽烟、熬夜带来的亏空逐渐显现出来。白内障、青光眼、肺气肿、心肺病等,看着饱受病痛折磨的父亲,我们心疼极了,一次次住院出院,每一次他都消瘦一层。尽管身体每况愈下,父亲依然很坚强,他叮嘱母亲,尽量少打扰我们,能自己做的绝不给我们增加负担。

  父亲病重是从得了脑血栓开始的,右手和右腿开始受影响,尽管我们都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但父亲却是看得见衰弱下去。到后来,脑子也有点糊涂了,常常把时间和空间的顺序颠倒,念叨着一些往事,也变得非常依恋母亲,像个孩童一般,让人心痛,可除了祈祷,我们毫无办法,只能暗自落泪。临近元旦的时候,父亲似乎好了一些,开始张罗着准备过年,那几天我们的心情也格外好。然而,谁也没有料到,就在2023年最后一天,父亲病情突然加重,还没来得及送医院,就闭上了眼睛……

  尽管我们不愿相信,但父亲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那种悲痛无以言表,但我不敢放声大哭,因为我知道母亲更难过,父亲如果有灵,他会多么的心疼。尽管有大哥在支撑着家里的一切,但我明白我一定要坚强,因为父亲虽然走了,我们还有母亲,生活还在继续。

  每当听到人们讨论家里老人的病情或者身体状况时,我常常想起父亲,忍不住就流下泪来。没哭是因为还没到泪点,压抑已久的情感一经触碰到达阈值便一发不可收。思念如此,情绪也是如此。

  父亲走得很急,好多事还来不及给我们交代,但在整理遗物时,却发现了他留给我们的信,详细叮嘱了我们哥仨他所有挂记的事情,字迹墨色不一,看来父亲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提前安排了一切。父亲走了,尽管没来得及告别。但他留给我们的却很多很多,包括他的正直、善良,他的坚强和勤奋,我们将受益终生。

  风还在刮,太阳已经出来了。二月兰沐浴在阳光下,尽管很瘦小,但它努力盛开着,迎着风微笑着,就像父亲的慈爱和期望,有它陪伴,父亲应该不会孤独。

  清明,如此怀念父亲,愿父亲安息!

关键词:文苑,二月兰责任编辑:马书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