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隆”“增源”“久丰”“德顺兴”“新荣”,这些现在听起来陌生甚至有些不知所云的名字,都是当年保定有名的老字号,其门面侧柱或内室的明柱上大都悬挂着“愿将天上云霞服,裁作人间锦绣衣”等内容的木质黑底金字门联。看到这些,不用往里走,立马就会知道这是以缝制衣服为业的成衣铺。这样的成衣铺当年在西大街一条街上就有七八家,足见当年这个行当的兴盛和繁荣。
成衣最早出自《淮南子·说山训》中,“先针而后缕,可以成帷;先缕而后针,不可以成衣”,这里的成衣就是制作衣服的意思。另外它还指裁制衣服的匠人,《老残游记》第三回:“本日在大街上买了一匹茧绸,又买了一件大呢马褂面子,拿回寓去,叫个成衣做一身棉袍子马褂。”这里说的成衣我们现在称其为裁缝。
裁缝指裁剪缝制衣服,后来指代以人体为依据、通过测量制定服装号型规格、合理使用原辅料进行服装裁剪缝制的人员。这是一个古老的职业,从新石器遗址中出土的石纺轮、陶纺轮以及河姆渡文化遗址、龙山文化遗址都发现过的织布工具骨梭、木机刀及机具卷布轴等来看,它已经拥有了几千年的历史。
当地球经过最后一次严寒的冰期——大理冰期之后,气候转暖,中华祖先继承了漫长的旧石器时代积累的经验,开始了农耕畜牧,变被动向大自然觅取食物为主动生产繁殖生活资料。他们营造房屋,改变穴居野处的居住方式。男子出外狩猎、打制石器、琢玉,女子从事采集、制陶、纺麻、养蚕缫丝、织布、缝制衣服,改变了原始的裸态生活,进步为戴冠穿衣、佩戴首饰的文明生活。
传说在黄帝之前人们没有衣服,冬披兽皮御寒,夏挂树叶遮羞,到黄帝时期才开始制作衣服,所以后世的裁缝都奉黄帝为祖师。尽管如今的制衣、纺织行业已发展成为高度机械化产业,但成衣、床上用品等的设计制作依然离不开裁缝,而高级品牌的产品设计制作和面向特殊人物提供产品定制服务的裁缝更是位尊薪优。
保定过去缝制服装大多是一个人将量体、裁剪、缝纫、熨烫、试样等各项工序独自完成,即俗称的“一手落”。要想成为一名裁缝,必须经历一番艰苦的磨练,先要当三年学徒,俗称“吃三年萝卜干饭”。当学徒时每天除了生炉子、烫熨斗外,有的还要为师傅、师娘倒夜壶、做杂活,小心服侍老板夫妇和各位师傅,并且要学做滚边和各种花色的纽扣,三年满师才能上案板。量身、裁布、针线缝纫都得用心用功。因为公馆里的老爷、少爷、太太、小姐们要求严苛,定做长袍马褂、旗袍短袄多一分嫌太宽太长,少一寸怪太紧太短,要刚巧合身才能得到赏金,稍不满意则当场退货,还要赔料。许多后来成为成衣铺老板创始人的多数都是经历过裁缝学徒生涯磨炼出来的。
缝纫机在保定最早是在解放以后时兴起来的,以前成衣铺老字号的裁缝们讲究的就是个手艺,这“裁缝”二字最能体现这个职业的特点。首先是裁,而裁又分两步,第一步是“量”,所谓“量体裁衣”,做衣服前先要量身长、肩宽、胸围、领口等,这是每一个裁缝所必须掌握的。而保定老字号的裁缝们除了这些之外还要问性情、年龄、长相,若是当官的还要问参加科举的时间以及官阶等等。为什么要问这些和做衣服不相干的事,他们还真能对此讲出一番道理。
老裁缝认为,青年科考中举的人,年轻得志,性情必然有些傲慢,一定是挺胸叠肚的派势,衣服需要前身长后身短;而老年科考中举的人,历经沧桑,意气已经显得消沉,后背一定是有些弯曲的,衣服需要前短而后长。胖人腰胯宽,瘦人身子窄,衣服自然就要有区别。性子急的适合穿短衣服,性子慢的人适合穿长衣服。保定老裁缝的这番话正是对量体裁衣的最好注解,有了这番最基础的功夫才能够根据实际情况裁出合适的样式,再加上精工细密的缝制、恰到好处的熨烫,就能做出顾客满意的衣服。
保定手艺高超的老裁缝还有一项传统绝技,就是把穿了几年的高级毛料旧衣服翻新,这项技艺在当时堪称国内一绝。
在早年间物资匮乏的岁月里,这个手艺解决了市民不少穿衣的问题。比如过去较为贵重的毛哔叽与海军呢上好衣料,做出衣服来挺括气派,但即便是面料再好、做工再好,也会有陈旧磨损的时候,对一般民众而言,扔掉可惜,再穿也不新鲜。
保定的裁缝师傅从中捕捉到了商机,适时地推出以旧翻新的业务,而且还可以邮寄。只要你将旧衣服打成一个包裹,寄到保定的成衣铺,并汇寄了一笔手工费,过不了多久就能收到经过翻新的衣服,长短宽窄与原件几乎一模一样,完全是改旧如新,与原件新的时候毫无二致。旧西裤上下调了个头,原先臀部磨损处分别转移到两只裤脚管的下端内侧,只要别人不是把头凑近你的脚跟,绝对看不出一丝破绽。那时的毛哔叽与海军呢质地厚实细腻,几乎分不出正反面,裁缝师傅就把它们内外翻个过。翻新以后,原来衣服的反面成了正面,活脱脱又是一套新的服装。只是纽扣和扣眼变换了方向,他们也能把原先的扣眼织补得天衣无缝,上面又缝了纽扣,根本看不出原来的痕迹。
如今各式各样的新潮服装让人眼花缭乱,而且质地结实得咬不断、扯不裂、磨不破,再也没有人会像当年那样到裁缝铺或时装店去旧装改制、内外翻新了。
在吃、穿、住、行这四个人生必须的物质条件中,穿排在第二位,自古以来就非常被人们所看重。虽然服装业已经进入了批量生产的现代化时代,但真正要使衣服十分可身可体,还非得是裁缝亲自量、亲自做不可,可谓私人定制。随着人们对衣服要求的不断提高,裁缝并没有被讲究品质的人们所遗忘,那些技术高超的裁缝更是有了特殊需要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