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二月二最令我难忘是吃炒豆。在那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一颗炒豆在承载着我们欢乐期盼的同时也承载着父母们过多的压力。那时候,农民种地要按照上级分配给的种植计划,为了片面突出高产多产,种植计划中是没有杂豆的,因此种植杂豆属于违法行为。除去一些边角地块和地头、垄沟上,生产队见缝插针地种植些,收获后分给社员,好让社员们逢年过节的吃个豆嘴豆芽、蒸点豆包,拌个腌豆,二月二也让孩子们吃个炒豆打打牙祭。
二月二前大概一星期,母亲便从储存黄豆的瓦罐里拿出过年剩下的为数不多的黄豆,用簸箕簸去砂石浮皮,拣去秕豆,洗干净后加上花椒、茴香、盐等佐料,放在锅里煮到八分熟后捞出来,放在用高粱莛秆做成的篦帘上晾晒,大约四五天后,豆子八成干时,就快到二月二了。
豆子晾晒过程也是最吊我们胃口的过程,看着煮熟的豆子却不能吃,心里那个急虹盼呀,真可用度日如年来形容。有时我们馋急了,趁母亲不在意时偷偷爬到摆放篦帘处,伸手捏几粒放嘴里解馋。但多了是万万不敢的,被母亲发现了肯定会挨一顿骂甚至几笤帚疙瘩。
二月二一大早,母亲起床后,先是端着盛满草木灰的簸箕,满屋满院地转着撒草木灰,大门口、过道上以及每一间屋里、每一个角落都要撒,一边撒一边嘴里还要念叨:二月二,撒清灰,蝎子蚰蜒死一堆。
母亲做完这些后便把晾晒豆料的篦帘端下来,点火烧锅加工炒豆。等锅烧热了,往锅里稍微加点油,把晾晒好的豆子倒进去,翻来覆去地搅动。随即,一阵阵脆香的味道便在房间弥漫开来,直勾得我们涎水暗流,不停地吧咂嘴。
年景好的时候生产队的工值高个三分二分的,社员的收入自然会多些。家里有了余钱可以买些白糖啊红糖的,有时在为父亲买两瓶用红薯干酿的白酒的同时也为我们姐弟添置些新衣新鞋什么的。可母亲却从来不为自己添置任何东西,只是在她加工炒豆时就多一道工序——熬白糖,然后做成糖豆。
待我们姐弟被炒豆的香味催醒,母亲便放下手里的活计帮我们穿衣洗脸,一边忙碌一边嘴里不停叮嘱两个姐姐:“今天是二月二,别在屋里梳头,也不许玩绳子,想跳绳明儿再跳。”说完又叮嘱我别发废去揭水瓮盖,也别碰盛水的任何家什,包括坛子罐子等。待我想问问为什么时,忙碌的母亲根本没时间为我解释,只得故作威严地瞪我一眼:“就你事多,快洗脸去。”每到这时,虽然自己心里委屈得不行,但还是乖乖地走到洗脸盆前洗脸,然后一家人凑在一起吃饭。
吃过早饭,母亲发给我们每人一个类似于农村老头装烟丝的小布袋,袋口缝一圈丝线,可以拉紧也可以拉开,里面装上炒豆,想吃的时候就拉开捏几个,不吃的时候就拉紧,放在书包或者裤兜里,然后一蹦三跳地去上学。
如今,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也不用自己做炒豆了,超市里各种各样的零食琳琅满目,味道也是千奇百怪,可是总觉得不如儿时的炒豆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