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薇
上世纪70年代，社会上风行手抄本《一只绣花鞋》，虽无缘阅读，但在当时满大街布鞋、球鞋、懒汉鞋的背景下，光那神秘的书名就够人浮想联翩了。
绣花鞋是民间文化和民俗风情的美丽载体，它以绸缎为身，用丝线钩连，五彩斑斓，如梦似幻。常见的图案有鸳鸯戏水、龙凤呈祥、并蒂莲开、双蝶恋花、麒麟献瑞……这些成双结对的具象，围绕着幸福吉祥的主题，寓意对美满人生的恒久向往。
在古代，绣花鞋是名媛贵妇的专属。李煜和小周后幽会的词里有“花明月黯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音产）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现代人没有了森严的等级禁忌，穿戴不再有专属。有一次参观鞋展——《鞋尖上的中国》，见识了各朝代、民族风韵的几百双绣鞋，或古朴或俏皮，或端庄或小巧，无一例外都是花团锦簇，美轮美奂，不禁感叹“中国鞋”的缤纷与华美。
我生长在江南，小时候经常看见姑婆婶娘在弄堂口做绣活，石板桌上摊满各色丝线和鞋面，玫瑰紫的、墨绿的、月白的、宝石蓝的……即使后来“越鸟巢北枝”，依旧改不掉穿绣鞋的癖好。
那年回故乡，我一眼相中了街边小铺的绣花鞋。水粉色的料子，细布软底，鞋尖处几丝缠绵的草叶托举出一朵艳丽的荷花，不由得使我想起京剧《锁麟囊》中富家小姐薛湘灵对绣鞋的向往：鸳鸯要五色，彩羽透清波。莫绣鞋尖处，提防走路磨。配景须以画，衬个红莲花。莲心用金线，莲瓣用朱砂。不巧的是鞋子只剩下最后一双小码，迟疑半晌还是买下了，心想放在家里做个摆设也是赏心悦目的。然而到底无法抵御粉嘟嘟的魅惑，硬生生把脚丫子塞进去。真是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踩了几天，好好的脚被挤成大红虾不算，鞋也给撑坏了。
十几年后去杭州度假，绣花鞋已经像流行歌曲一样铺天盖地，鞋面图案变化不大，款式在传统中创新了搭扣、绑带、船形、蚌形、靴形好多种；鞋底除了千层底还有泡沫底、塑料底、橡胶底；手工刺绣被电子绣代替。街边小铺的一长溜绣花鞋让我喜出望外，一口气买了两双，迫不及待地穿上，徜徉在西子湖畔，人景合一，用郭德纲的话说就是真替自己美得慌。
绣花鞋养脚也养心。一袭素衣布裙，一双轻软素雅的绣花鞋，漫步虫鸣蛙叫的小路，脚步轻盈，灵魂也在自由飞翔。这一刻我知道，胖脚丫正在绣花鞋里偷着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