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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继颖|树上的巢,树下的家

来源: 保定日报  作者:
2020-05-20 10: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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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继颖

  太行山深处一个小村,沿窄窄的水泥路走上长长的斜坡。风烛残年的大娘,倚坐在铁制的独轮车上,头顶一树洁白的李花,面朝几树粉红的桃花。李花近旁一棵老槐,新芽初发,树上的巢,树下的家,都暗淡。84岁的老伯,在树下的院内,一座石砌的旧屋里。院门前一囤积年的玉米,石墙下一堆黑乎乎的木柴。地面干净,玉米囤整齐,柴堆利落,可见主人的勤劳。77岁的大娘,枯干,瘦小,发如草,背歪斜,在院外李花下招呼我这陌生来客。

  三个孩子,闺女远嫁,一儿外出打工,一儿山下开店,各有各的忙,都不怎么回家,偶尔来个电话。本来,闺女姑爷一到过年就回家看看,因为闹疫情,过年也没回来,一晃一年零三个多月没见面了。这李子树和桃树,是闺女小时候种下的。闺女能干,知道疼人,如今已五十多岁,孙子孙女都有了。老俩守着这院子,老头儿干不动了,她也心脏不好,院里院外凑合拾掇,将就着做点饭吃。每月千余元养老补助,都吃了药维持身体……和我叙遍家事,大娘仍不舍得我离开。她蹒跚送行,跟我走出数十米,一次又一次挥手。

  “下次再来回家坐会儿……”大娘细弱的声音,浮动在飞鸟聚会的欢唱里,飘零在鸡群觅到食物的喜悦嘀咕里,淹没在坡下潺潺的溪水中。我几步一回头,李花和大娘的身影,渐渐隐没在粉红的桃花后。

  斜坡下的又一树桃花,被路边杨树的新绿衬着,更见清鲜明艳。花下是断垣残壁和颓败的老屋。屋顶塌了窟窿,残瓦上覆着枯草,绿漆斑驳的木门窗,窗子掉了几扇,门上锈蚀的锁辨不出颜色。院内挤满杂树荒草,枯叶搂着新叶。人去屋破,家不再是家的样子。

  与房屋相映的,是树上的鸟巢。房屋虽零落,树和鸟巢却多。与房屋同样暗淡的鸟巢,比房屋富有生机和幸福气息。耳畔众鸟欢鸣,视野所见,鸟影比人影要繁闹得多。最多的是喜鹊。它们蹦跳着,飞翔着,行动歌吟,都透着喜庆。春日暖阳下的空巢,到了夜晚,都会喜拥游乐一天的鸟吧?

  繁华的城里,我居住的楼前,也有一个鸟巢。二十几栋高楼的住宅小区,只有一个鸟巢。春光里,一对喜鹊夫妻,一根一根地衔来小树枝,花了月把时间,在楼前绿地最高的国槐树梢,把一个春意喜人的巢搭起来。相亲相爱的喜鹊,在巢里育大一窝儿女。我的散文《春意是一颗婆娑的心》,就从这春意四溢的鹊巢起笔。不足一年,鹊去巢空,我再望向国槐树梢,总空落落地生出忧心。

  孤零零的空巢下,绿地间繁闹的人影,不乏耄耋老人。公婆和我们住一栋楼,得我们照顾,知足惜福。老公公年逾九十,散步之余闲不住,偶尔捡拾纸箱和瓶罐。离休多年,工资近万,他哪里缺钱?“卖破烂也要供孙女儿到博士毕业!”一句玩笑,话里话外,帮衬孩子的心意,着实感人。公公跌倒在绿地上不能动弹,急坏了我和爱人。正逢疫情最紧张时,邻居宅家,无法帮衬。一百六十多斤的老人,只靠我俩挪移。使出吃奶的力气,小心翼翼将他抬上轮椅,再抬进汽车,到医院又抬了几次,检查完毕,有惊无险,平安载他归来。我却因用力过度,伤了左臂,一个多月过去,仍隐隐疼痛。内心深处,却宽慰得很:老人无事,受点儿小伤何妨?

  在交通不便的深山小村,桃花李花香里,我注目着树上的巢和树下的屋,念着城里的巢和楼宇,痴痴地想:我楼前的喜鹊,定是移居到了深山的巢里;破败空屋里的人,定是移居到了城里的楼内;目送我的大娘定会迎回她的儿女,她和老伯定会被迎到儿女家里……

关键词:责任编辑:马书广